第 12 章
作者:更漏寒      更新:2020-08-26 08:50      字数:2327
  第11章

  从未想到身体的疼痛会叫人如此的生不如死!

  我恨不得把牙龈咬碎来舒缓那过度的痛感。伤口比我预想的严重,没多时血已把我的裤管染红,在灯火摇曳中红艳艳的触目惊心。

  我知道必须先止血,但麻烦的是,止血需把插入的玻璃碎片□□,可是别说拔,稍稍碰一下我都要倒抽口凉气,冷汗直冒。

  这时的自己反而没有流泪,也许是潜在的意志力激发了我内心深处的韧性。比小腿更可怖的是内心:苍凉、凄惨、冰冷、伤心,绝望,浓烈如火地铺开一地……

  我不想走入那灯火通明的对岸,仅为一点点倔强和尊严。但是想逃出去,却又不可能,腿沉甸甸,连带整个身心都绵软无力,失去生机。

  一阵风呜呜刮过。我猛然打了一个冷颤,本能地抓握大门来控制自己沉重的身体,用力地摇头排斥远处的嘈杂,似乎是在潜意识中挽留将要远去的灵魂。

  我想,他们马上要找来了。

  眼中模糊着几个人的身影在火光中摇曳,场景渐渐明晰起来。我听见一声悲鸣:“彤!”

  子衿跑过来抱住我,泪,终于不争气的掉落。

  她捧住我的头,颤抖地说:“彤,你听见我的声音了吗!”

  我费力才看进她的脸,焦距却迟迟无法对上。眼前依稀是一双焦急的眸子,在我面前,滑过、滑过……

  子衿把我抱在怀里:“彤,你坚持一下,救护车马上就到。对不起,对不起……”

  旁边越来越吵,然后我被人架起来送到车上,我的手没能留住那个人的体温,有人阻止了她上车。

  我被带到医院。听见医生说差一点点就割断动脉。打了麻醉。

  后来人事不知。

  等我醒来的时候,腿部完全没有知觉,拼命坐起来一摸:呼,腿还在。

  “彤?”

  我看见子衿。

  她急忙过来,焦急关切的目光:“要喝水?”

  我没做反应,她还是倒了水,递到我身旁。我的喉咙确实干燥,却没有接过她给的水。

  “怎么,不想喝?你哪不舒服吗?”她的神情疲惫,却高度紧张着我。

  “我想回家。”

  “我知道我知道,等你腿好了我们就回家,好吗?”语气像哄个小孩子。

  “现在是什么时候?我进来多久了?”

  “你昨天下午送过来,现在是晚上。”她坐在我床旁的椅子上,握住我的手,说:“对不起彤,是我不好。我不知道你受伤,如果我知道……”

  我摇摇头:“子衿,我想回家,我明天能走吗?”

  “医生说你要住院治疗。我已跟你家人说你在港考察项目,会晚些回去。这些事不用担心,你只需安心养伤”

  “我想回去。”没有任何温度地说。

  子衿静默,然后试探地问:“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我想自嘲一笑,但是没笑出来。

  “先喝些水好不好?医生说你醒来会口渴。”她把杯子送到我嘴边。

  我也不知哪来的脾气,一下挥手打飞了杯子!听它重重落在地上。

  “我要回家!”我大喊!仿佛把所有的伤心、所有的委屈和心中的苦涩全部爆发在这一喊上!

  子衿一言不发,她的脸因着气色的苍白没有一点瑕疵。她默默走过去,蹲下身捡拾起地上的碎片,并把水擦干。

  我看她做着这些动作,心里滴着血。

  为什么你不选择我?为什么在生死攸关的一刹那,你最关心的人不是我?为什么?!

  此刻狂躁腻滞的心情吞噬着我。我不想她现在对我好,我觉得这像是一个讽刺,无力又屈辱的讽刺!

  我看见她眼中有怜惜,有迁就,眼波如被吹皱的一泓池水,深深凝望着我。而我,别过头去,泪止不住的滑落。

  我知道我的心还在滴血,那是肉体的疼痛无法比拟的痛。

  我在医院躺了三天,这三天里,我始终没和子衿说话。而秦玫也来过几次,告诉我事情的进展:佣人阿原收了许先生儿子的钱,切断电闸,弄松画像,目的是许先生儿子所说,“不让她好过”搞出点事情。秦玫见伤了我,不能再姑息纵容,就不再顾忌亡夫情面报了警。

  秦玫削了苹果递给我:“我很抱歉。”

  “是我自己不小心。”说来也巧,这两年似乎跟医院结下不解之缘,把一辈子的住院经历都尝试过。

  她坐在我旁边,我才得以有机会仔细看她的脸。确实很像很像赵雅芝:瓜子脸,眼睛很大,因为保养好,很难得没有眼袋,但是眼角却隐约藏着细细的鱼尾纹,不仔细看是看不见的。却是她这个年纪了不得的养护成就。

  和她对话时,她偶尔投来的眼神,会让你感觉自己像是个任性的孩子。是个成熟,有母爱,温柔、睿智的女人。即使内心再怎么排斥,也无法真的讨厌她。

  “容我多问一句,你还生她气?”

  我不想回答。其实我心中有数。子衿已在心里把我和秦玫的位置做了高低判断,也所以,她会在关键时刻弃我而去,和秦玫并肩迎接困难。虽然这么想,会让我抓狂,会让我心酸,却是躺着的这三天里,我唯一认定的结论。

  也许,连子衿自己也不清楚这一点吧。

  我要不要,成全她们?

  呵呵。想到此,突然觉得自己是个傻瓜。

  “子衿这些日子憔悴了不少,她每天来看你,像是来忏悔。你还不原谅她吗?”秦玫语重心长地说。

  我笑笑,转移话题:“秦姐,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秦玫走后,子衿带来一捧百合花,插到花瓶里。

  插好之后,她随意拨弄百合花的花瓣,对我说:“你想出院?”

  “嗯。我想。”我恨不得马上离开这里,回到北京养我的心伤。

  她的眼睛对上我,眼中颇多无奈:“彤,你像变了一个人,郁郁寡欢,沉默不语。你这样是要逼疯我吗?”

  我不说话。这是谁逼疯了谁呢?

  她的手指轻轻划过我的脸,带着冰冷的触感。那种缱绻的姿态,密密沿沿,一路烙印在我心口。直到她低下头,亲吻着我的耳际,我才偏过头:“我困了。”

  “你到底要怎样?”子衿终于爆发了。

  “我要睡觉!”

  子衿摔了门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