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鹏光着身子慢吞吞跳下床去，捡起丢在地板上的裤子，从口袋里摸出根烟点上了。

  灰白色的烟雾一点点升腾起来，像是突然有了形状的幽灵，在靠近屋顶的地方四散开来。

  蜷缩在被子里的陈陈露出头来，探着身子把窗户打开了一条缝。

  外面带着点喧嚣的空气一下子从窗缝涌进房间里来。

  陈陈伏在窗台向外望着，几个半大孩子正聚在院子里一棵树下玩着什么，几颗小脑袋凑在一起，聚精会神的样子。

  曲鹏伸手在她光裸的胸口抓了一把，笑着吐出一串烟圈来。

  “老婆，爽么？”

  陈陈皱了皱眉，腿间此刻还是火辣辣的疼着，肚子里头也隐约有胀痛的感觉，曲鹏大概是不懂得怜惜二字怎么写，手又悄悄朝她大腿内侧滑过去。

  “嗯。”

  她胡乱应着，借着翻身的动作将曲鹏的手推开来。

  曲鹏用力吸了一口香烟，仰头呼了口气。

  “你爸给你打钱了吗？”

  陈陈垂下眼，“还没，应该快了，他都是月底打给我。”

  曲鹏在床沿抖了抖烟灰，“到账以后给我拿五百块，我先把欠大头他们的钱还了。”

  陈陈点点头，又抬手拉了拉他胳膊。

  “别把烟灰抖我校服上。”

  陈陈穿好衣服的时候，墙上的挂钟显示此刻是中午十二点半，她把校服裙子上几条褶皱用力拉平整，猝不及防又被曲鹏一把从身后搂住。

  曲鹏长着淡淡胡茬的下巴在她颈窝里蹭了蹭，又抬手伸进她衣服里抓了一把。

  “晚上早点回来。”

  “行。”

  她转身走到床头，开始叠被子，床角一双脏袜子掉到了地板上，和两件皱巴巴的t恤混在了一起。

  陈陈俯下身子，床单中间的位置有一块暗红色的污渍，她凝神看了会，忍不住用手指蹭了蹭。

  曲鹏已经拉开椅子坐在了电脑桌前面，游戏里喊打喊杀的声音响了起来，他戴上耳机，对准麦克风喊了起来。

  “大头！快来支援我！”

  陈陈从兜里摸出二十块钱，上前拉下曲鹏的耳机将钱塞在他手里。

  “买点东西吃。”

  曲鹏不满的将耳机复原，看也没看她一眼。

  “知道了，你快走吧……哎，打他！”

  陈陈走出院子的时候，手机在书包里震动起来，她掏出来看了眼，来电人是舅舅。

  “喂，舅舅。”

  电话另一头很吵，舅舅大概是在饭店之类的什么地方给她打的电话。

  “哎，陈陈上学呢？”

  “午休呢，怎么了舅舅？”

  舅舅似乎是拿着手机走到了一个相对安静些的角落里，话筒另一头的吵闹声稍稍变远了。

  “陈陈，最近挺好的？”

  “嗯，挺好。”

  “哦，嗨……我本来想着忙完这阵子，喊你来家里吃饭呢，结果这生意是越做越忙啊！”

  陈陈没说话，马路对面就是学校大门口了，但她想在学校外面尽快解决掉这个电话。

  舅舅尴尬的咳嗽了几声，“那什么，就是上个月你妈出殡的时候，那个钱不是我垫付的吗……结果正好这阵子我这店里有点周转不开……”

  “我下午就给您把钱打卡里。”

  陈陈打断舅舅，语气平淡的说着。

  “哦，那行吧，那我等你消息啊。”

  舅舅又寒暄了几句，很快挂断了电话，陈陈把手机收进书包，快步过了马路。

  走到学校大门口的时候，刚好班主任张仲从校园里往外走，两人撞了个对面，陈陈忙抬手打了个招呼。

  “老师好。”

  张仲是去年他们分文理科班之后新调来的老师，大概是刚毕业的样子，二十四、五岁的年纪，主教语文，能写一手不错的黑板字，听说有不少女生暗地里偷偷喜欢他。

  “中午回家吃饭了？”

  陈陈点点头，“嗯。”

  张仲朝马路对面的小区看了看，“你家住这附近？”

  “没，有个亲戚住这边，我现在借住在他家里。”

  陈陈扯了慌，想尽快结束和张仲的对话。

  “老师我先回教室去了。”

  目送小姑娘一路小跑着离开之后，张仲转身走进了学校旁边的文教店，班上的学生有各式各样的学习误区，他想买个本子记下来，也方便备课的时候做参考。

  几个学生正聚在架子前买圆珠笔，他侧着身子艰难的挤过去，然后在角落里遇见了历史老师吴明。

  “吴哥，巧了。”

  吴明和他岁数差不多大，又都是教同样几个班级的，私下他们两个关系不错。

  “张大帅哥，买钢笔水？”

  “没，买个本子。”

  吴明拿了根钢笔拧开，对着阳光眯起眼睛看了看笔的墨囊。

  “哎，这高三的日子真是不好过啊，我这都用劈叉了三根钢笔了……”

  张仲笑笑，从架子上拿了本样式简洁的笔记本。

  两个人拿着买的东西往回走时，几个女生正聚在学校墙边举着手机自拍，张仲扭头看了看，忍不住被她们几个扭曲的姿势逗乐了。

  吴明也笑，“哎，现在的小姑娘真是，精力充沛啊。”

  “学生不都这样么，平时学习那么累，一提到玩还是有劲。”

  “可不，年轻真好啊。”

  张仲笑着没再说话，吴明突然像是想起什么，用胳膊肘碰了碰他。

  “对了，你们班上那个陈陈，你最近多留意点。”

  张仲抬起脸来看他，“陈陈怎么了？”

  吴明表情带点惆怅，“前阵子她妈妈不是去世了么，听说好像是自杀……上周随堂测试她那个分数……这孩子底子不错，我想着是不是家里出事对她打击太大，现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可别耽误了。”

  张仲表情凝重的点了点头，陈陈家里的事他大概知道一些：半年前父母离异，一个月前母亲在家中服食安眠药自尽，等被发现的时候人都凉了。听说陈陈现在是借宿在亲戚家里，可具体是什么亲戚、家住哪也没人知道。

  “好，我会关注一下的。”

  下午全校老师开会，连着两节课都是自习，教室里静的只剩下笔尖在纸上摩擦的声音，陈陈对着摊开的练习题看了半天了，一直也没有动笔。

  她的肚子总是一阵一阵的疼，疼的她没办法集中精力去思考，只能低头伏在桌子上咬牙忍着。

  直到她脑门上都沁出汗来，终于引起了同桌刘武的注意。

  “陈陈，你不舒服？”

  陈陈摇摇头，“我没事。”

  她疼的声音都打着颤，刘武自然不会信。

  “你怎么了？要不要我送你去医务室？”

  前桌的女生转过身来，对着刘武白了一眼之后凑到陈陈跟前。

  “你是不是……来那个了？”

  陈陈顿了顿，还是点了点头。

  “嗯。”

  她没来那个，直觉告诉她肚子疼大概和方才曲鹏对她做的事情有关。

  可她没法说，也只能扯谎说是来了那个。

  女生从书包里掏出一包东西递给她。

  “给，红糖姜茶，特别有效。你把杯子给我，我去给你打点热水。”

  不知道是红糖确实起了效果还是热水包治百病，喝完一杯之后的陈陈果然不再那么疼了。

  才提笔做了两道题，下课的铃声就响了起来，几个学生发疯一样的冲了出去。

  陈陈拿着杯子去洗手间刷完，回教室的路上正撞见开完会的张仲。

  “陈陈，”张仲把会议笔记拿在手里，瞄了一眼她手里的杯子，“跟我去一趟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