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节
作者:未知      更新:2020-08-06 04:03      字数:12465
  </br>  我要杀了她

  我实在过于愤怒,根本没有想到自己疏忽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把那破碎的笔记本留在了龙小骑手里。更没有想到这样一个小小的不慎,几乎改变了我的人生

  娜一开门我就冲了进去,把她撞得跌倒在地上。她吃惊地看着我:「出什么事了你你的眼睛」

  我没等她的话说完,一脚踹在了她胸口上,娜被踢得滑出去好远,一声闷哼蜷缩起了身子,脸色苍白地用双手捂着胸口,嘴巴张得大大的,却已经说不出话来。

  我从来没打过人,更别说是一个女人可这时的我已经处在疯狂的边缘,完全丧失了理智,脑子里只有两个字:「杀人」

  我要杀了这个女人

  客厅里没有刀,我知道哪里有,一脚踢开了娜身边的凳子,冲进了厨房,抄起灶台上的菜刀用最快的速度冲了回来我不能让这个女人有逃走的机会

  我经常用刀救人,所以,我也知道怎么用刀杀人我对人身体的构造了如指掌,知道大腿上动脉准确的位置,知道怎么割断气管或者颈侧的血管,即便是她背对着我,我也能轻易地砍断她颈椎的神经

  娜已经坐了起来,吃力地咳嗽着,似乎连呼吸都十分困难,可脸上却并没有害怕和惊慌。她面对提着刀的我,闭了下眼睛,说:「你都知道了吗那请不要杀我」

  她还是害怕了我恶毒地举起了刀,等着她睁开眼睛我要她看着我的刀切断她的喉咙

  「杀了我不值得。」

  娜没有睁开眼:「你会后悔,就算你再去把佟也杀了,结果吃亏的还是你」

  她的语速一点儿也不急促,反而有些落寞。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放过你」

  我盯着她一张精致的脸说。

  「好吧,那你告诉我,你杀我的理由是什么」

  娜睁开了眼睛,仰头看着狰狞的我和随时都会落下来的菜刀。

  「理由」

  我另一只手给了她一个耳光:「你自己不知道吗要我仔仔细细地说给你听吗别以为我那么蠢,什么都不知道」

  「是因为我帮佟抢了你的妻子吗」

  娜用手背抹去了嘴角儿的血渍:「如果是因为这个,你不应该杀我。把刀先放下吧,我不会跑的,你有的是时间,先去把门关了,别让邻居看到我们这个样子」

  她一只手撑着地板,用力地吸了口气,接着说:「她全对你说了吗你老婆一定说都是我的错,是我和那个男人设圈套儿引诱她失了身,是我对她软硬兼施胁迫她和那个男人继续通奸。没错,她说得都对,是我干的不过,要奸yin她的不是我,对不对是那个男人,是佟。我,只不过是个中介。」

  我气得手都在发抖,这个无耻的女人,丝毫没有为自己龌龊的行为忏悔的意思,彷佛她所做的,是件顺理成章天经地义的事情

  「你想想看,是佟盯上了你的老婆,我就是他的一枚棋子而已,当时如果我拒绝了,他就会放弃嫣吗当然不会,他会另找别的女人代替我。他有的是精力和办法,玩女人就是他生活的全部,他想睡的女人,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一个是弄不到手的所以,你要恨的人不是我,应该是佟。」

  「我请你不要杀我,不是因为我怕死,是因为不值得。如果你杀了我和佟,的确是报了仇,的确让他得到了报应,但是你会被判刑,你也同样会失去你的妻子。即使你没有被判死刑,可你觉得你的嫣,能够一直等到你从监狱出来吗我敢说一定不会我不是说她薄情寡义,但是无论她多么爱你,都会因为愧对你而选择远远的离开你。」

  我呆住了。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些,我的脑子里面想的,全都是报复,像所有被伤害到的男人那样,用对手的鲜血来洗刷自己的耻辱而眼前这个恶毒女人的话,却像是兜头的一盆冷水,把我从失去理智的愤怒中浇醒过来。

  我该怎么做选择隐忍这样的奇耻大辱选择放过眼前这个毁掉我家庭的女人不,我做不到,即使万劫不复堕入地狱,我也不会饶恕他们。

  「你有更好的选择。」

  娜用冷静的语调缓缓说着:「佟是个流氓,他只想玩弄女人而已,他还没有傻到要离婚娶你的嫣早晚都会玩腻了她放弃。所以,嫣最终还是你的,只不过是被人用过了。」

  她的话像刀一样在我心里搅动,用过她就这样轻描淡写地形容嫣。难道我要看着自己的妻子被这个流氓玩弄却默不作声像一个缩头乌龟一样等着被别人玩腻了抛弃的老婆回来

  「嫣对佟的依赖,完全是身体上的,她永远都不会爱上佟,你明不明白」

  娜直视着我的眼睛:「权衡这里面的厉害,你要做的不是疯子一样的愤怒,而是隐忍着寻找机会拉回自己的妻子。我,虽然在你的眼里下贱无耻,却知道怎么能让你的嫣回到你身边。」

  她最后这句话让我的心猛地跳动了一下。

  我留恋嫣,虽然一想到她被别的男人按在身下,心里就翻江倒海地难受,可在内心深处,却无比的留恋过去熟悉而温馨的日子。如果能够回到从前,不管让我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愿意

  娜彷佛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她从地上起身,给我挪过来一张凳子,然后自己点了一支烟,坐到了我的对面。

  我的手里还拿着刀,却感觉自己像一具被她牵着线的木偶一样控制着。多荒唐的一幕一个被人夺走妻子的男人,却在向害自己失去尊严的罪魁祸首求助

  「她什么时候对你坦白的」

  娜根本无视我手里的刀。

  「她没说。」

  我顿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把全部事情告诉她,我不能信她

  这样的女人,毒若蛇蝎、狡如狐魅,让人觉得心底发冷,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她一口咬了。

  娜沉吟着,手里的烟也忘了吸抽,终于抬头对我说:「我知道你恨我入骨,更谈不上什么相信我。不过以前我对你所说过的话,却没有半点欺骗你我替佟安排过很多女人,不论再贞洁的女人,在我手里没有一个能保住自己身体的。所以你不用怪你的妻子对不起你,换成任何一个,结果都不会有例外的让佟上手。如果你心里能真正的原谅她,我就有办法让她回到你的身边,但是你好好想想再回答我,能不能如果不能,我现在帮你,却反而是害了你们。」

  「如果你答应我,不去找佟报复,不让嫣知道你已经发现了真相,那你就可以保住自己的婚姻,就可以挽救你的家庭。可从此你心里就会永远埋进一根刺,那就是你的嫣是不干净的,是被别的男人玩弄过很多次的,她不但在床上表现过对男人的渴望,更做过很多yin荡的事情而且,不止被一个男人上过。」

  最后的那句话,如同一声惊雷一样在我脑海里炸开:什么不止一个男人

  我像是掉进了冰窟一样全身发冷,身体不由自主地轻颤着:嫣不是那样的人,她怎么可能会做出那样疯狂的事情刚才计算机里的一幕又浮现在脑海,像针一样刺着我,耳边,是娜的声音「还有别的男人还有别的男人」

  娜看着我的表情,叹了口气:「你现在,不该想她在床上是怎么和别人yin乱的,那些都过去了。我之所以要帮你,不是因为你手里的这把刀。是因为我发现了一个肯为妻子哭泣的丈夫,我自己没有碰到那样的男人,很羡慕嫣有这样一个爱她的老公所以我就心软了,你如果忍受不了妻子曾经出轨,那我完全没有必要帮你。」

  她把烟蒂拧熄:「想好了吗你决定吧」

  我是个懦弱的男人懦弱到我自己都鄙视自己,娜的条件对我是个难题,却又有着巨大的诱惑。让嫣回头一切都恢复到原来的状态,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娜给了我一个憧憬,一个足以击溃我所有报复欲望的未来。

  「我知道你会答应」

  没有理会我的犹豫,她自顾自地说下去:「我知道你对嫣有多在乎第一次见到你,看到你在电梯里哭的时候,我还不知道你就是嫣的丈夫。那时候我觉得你好可怜,像我很久以前认识的一个男人为了一个离去的女人泪流满面坦白讲,当我猜到你就是嫣老公的时候,突然有了一种愧疚的感觉。」

  「我很久没有过后悔的念头了。」

  我不信她肯内疚,我看过这个女人的表演,但是她的话的确打消了我之前的念头。我的冲动,只能把嫣从我身边推离,只能会让嘉嘉失去父亲的保护,我需要做的,是用自己的力量把嫣拉回来不依靠任何人。

  放下手里的刀,我默默地站起身准备离开,我不想多看这个女人一眼,她让我想起的,只有耻辱

  「梁」

  娜在身后叫。我没有回头,只是停下了脚步,这个时候,压抑和憋屈让我的头开始隐隐作痛,从这个房间离开的我,无形中已经落了下风,向他们显示了一种懦弱。

  一只胳膊从身后揽过来,很轻地贴在我腰间;然后一个身体从后面贴上来,ru房压在我后背上,我甚至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乳头在背上的摩擦。

  「你一定很伤心」

  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担心的,不是你能不能原谅嫣早晚你都会原谅。我担心你精神的世界会崩溃,从现在开始,你的心已经坠入地狱,我不怕进地狱,可看到你在地狱里挣扎,我觉得很心疼」

  我不知道她想干嘛,可是觉得她很可笑:一个毒如蛇蝎的女人,会心疼什么人心疼她还有心吗

  抓住她的手腕,把这条肮脏的手从我腰间剥离。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会想起她在嫣脸上的那巴掌,想起前一刻还在微笑顷刻间就狰狞的多变面孔。

  她转到了我面前,看着我,用身体把门关了,然后开始脱衣服。是的,像是面对着情人一样,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把身体裸露到我眼前。

  「你所失去的」

  她的语气充满了诱惑:「在我这里都可以拿回去,我也是佟的女人,即使你不打算报复,也可以在他女人的身上发泄你玩了他的女人,就是报复了他,就是拿回了你的尊严」

  一具光滑浑圆丰腴妖娆的身体完全裸露在我前面。不能否认,这是具充满了诱惑的身体丰乳肥臀、细腰长腿、容颜艳丽、体态优美。可面对这一切的我,没有丝毫的欲望,她在干什么勾引我用身体给自己赎罪或者有着其它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滚」

  我冷冷地说,伸手把她向一旁拨开。她算什么在我眼里一文不值

  手却被她抓住了,把我的手掌,压在了丰满柔软的ru房上:「我的身体绝不输给你的嫣甚至,我能给你的,比她更多至少在满足男人的欲望这方面,我可以给你更销魂的享受,更淋漓尽致的宣泄。」

  我抬起另一只手,毫不犹豫地给了她一记耳光,同时把手从她ru房上抽了出来。这个女人完全不可理喻,她也许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感情,什么是爱情,她有的,只是yin欲和放荡

  她笑着,丝毫没有在意我的态度,凑上来,把身体贴在我身上,一只手摸到了我胯下,说:「给我一分钟,我就可以让你硬起来给你自己一个放纵的理由和机会,我就可以让你享受到从来没有过的刺激你的嫣,只是女人,我,却是女人中的荡妇」

  你怎么可以和嫣比我突然愤怒了,一把抓住了她的头发,把她的头拗向后面,咬着牙恶狠狠地对着她吼:「你不配在我眼里,你连女人都不是,跟马桶一样的肮脏」

  「我是肮脏,下贱又放荡。」

  娜的眼神里有几分兴奋:「可男人不都是喜欢骚货吗你表面一本正经,可你仍旧是个男人,是男人都是畜生,是男人都喜欢yin荡的女人,这是本能,是人的本性。你们夫妻都不明白这道理,你有没有见过你的嫣在床上,在别的男人身下,是怎么样的yin荡我敢说,你一定没有见过,她用自己的手抓着其它男人的鸡芭往自己身体里塞她坐在别的男人身上给人家服务,她戴着眼罩坐在椅子上让几个男人弄,叫得比我还大声,那才是她真实的本性,渴望被男人奴役,蹂躏和糟蹋」

  「不要说了」

  我叫着,猛地用力把她推得靠在了门上,眼前浮现的,是嫣在床上的呜咽和呻吟,是她绷直的身体和只有高潮来临时才有的表情

  娜有些疯狂地笑着,胸前的ru房剧烈地颤抖着:「你害怕了真可怜你到现在还不明白什么是欲望欲望就是犯贱,是不顾廉耻,是有悖伦理」

  我一拳打在她的ru房上,狠狠地,毫不怜惜地。娜被打得身体委顿了下去,却仍旧笑着,双手捧着ru房挤在一起,使ru房中间显出深深的乳沟。她仰头看着我,目光里充满了挑衅:「你再打啊是我干的,是我让你的嫣堕落的,即使你找回了你的妻子,也永远找不回你从前的嫣了她已经变yin荡了,如果你不能满足她,她还会找别的男人」

  「你丫找抽」

  我突然也疯狂了,拳头和巴掌雨点一样的在她身上落下。

  我从来没打过人,更没打过女人可这时候,我突然变成了野兽,所有的压抑全部转换成了残忍和凶恶,连我自己也没有想到,我会这么疯狂地对待一个女人

  娜痛苦地呻吟着,那种不堪凌辱的哀嚎竟然带着一种奇异的诱惑,彷佛在催促引导着我继续施虐。我变得更加疯狂,完全没有了平时的理智,体内喷涌而出的力量竟然大得不可思议看着一具美艳动人的身躯在地上扭曲翻滚,我一反常态地没有感到一丝怜惜,反而有种残忍的快感

  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当我停下来的时候,全身像脱力一样的软下去。娜蜷缩在我眼前,身上伤痕累累,青一块紫一块的身体蛇一样扭动着。

  我无力地躺在地板上,呆呆地看着天花板,脑子里一片空白。

  忽然感觉下身一凉,裤子不知什么时候被解开拉了下去。娜趴在我腿间,将我的荫茎含进了嘴里。这时我才发现,自己的荫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勃起来,硬梆梆地矗立着。

  娜在给我kou交,舌尖熟练地舔抵着荫茎敏感的部位,温热的口腔、快速的摩擦,一切都非常熟悉,好像这样的事情在我身上已经发生过很多次

  「你操我吧」

  娜的声音里充满了诱惑。

  「我不操」

  我说。

  我she精的时候,没有什么快感,木然地,甚至很疲惫。

  娜站起来,把口里的jing液吐在掌心,从上面居高临下看着我,表情里有一丝怜悯:「我只能这样帮你,让你发泄将来,你能够隐忍更多,后面的路,会很艰辛、很漫长,希望你能坚持下去」

  我喘着气,目光迷离。

  恍惚间,看她的脸,犹如菩萨。

  第12章

  我没问娜她会用什么样的方式来帮我,可我知道她有能力帮助我。这样的女人,只要她想,能够办到任何她想办到的事情。她的形象,在我眼里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由原来的仇恨,转变成了恐惧。

  是的,我很害怕她。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嫣正在熨衣服,嘉嘉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给手里的娃娃换衣服,桌子上是做好了的晚饭她们在等我回来

  如果没有经过这样一个漫长的傍晚,我一定会突然很感动,只是因为她和女儿这么晚了还在等着我,这两个女人,都是那么的执着我爱的,不只是她们的美丽,还有过去每天里发生的每个细节,还有在很多人看来不能容忍的缺陷,和只有我们叁个人在一起才有的温馨

  嫣的动作很慢,很仔细,把衣服迭好了,才问我:「去哪里了」

  「有点事。」

  我说。拉了张椅子坐到了餐桌前,看着嫣把桌上的菜端进厨房去热。嘉嘉已经跑过来,依偎在我腿边仰头看我:「爸爸爸爸,嘉嘉饿了嘉嘉要吃饭」

  看着她天真无邪的眼睛,我突然一阵心酸,把她抱起来放到腿上,努力笑着,柔声问:「哪里饿啊是肚子吗让爸爸看看」

  「早就让她先吃,就是不肯,说要等爸爸回来一起吃」

  嫣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你都不知道饿吗都这么晚了才回来」

  我没有回答,心里却空荡荡的难受。如果不是楼梯间亲眼看到的一幕,如果不是刚才看到的那些画面,我实在不能相信此时依然温柔体贴的妻子,竟然可以瞒了我那么多事情到了这个时候,我突然发现自己有种被孤立的感觉,这些年来,我幸福的家庭已经占据了我生活的绝大部分,也习惯了家里医院这样固定的生活方式,除此之外,我竟然连一个可以倾诉的朋友也找不到了

  「妈来电话了」

  嫣递给我筷子:「还是那件事,问你想好了没有说前几天去医院检查,发现爸的心率不齐,血压也偏高他的身子已经不适合管理公司了说你要是不去,真不知道该交给谁」

  我沉默着,嫣说的妈,其实并不是我亲生的母亲。母亲在我结婚前一年就去世了,她的后半生都是孤单的,辗转于很多个城市之间,难得有空下来的时候。

  最亲近的人都是商人,商人重金轻别离,很小的时候我就习惯了一个人生活,我在少年时代最温馨的记忆,不是母亲的呵护,不是父亲遥远的问候,是医院

  如果不是很严重,生了病我就自己去医院。我以前住的地方和医院很近,几步路就到了。那家医院不大,有个护士长和我很熟,每次看到我去,她脸上都带着明显的感慨和怜悯,知道我自己在家,有时候下了班还会去看看我,给我带些吃的。现在想起来,我之所以选择医生的职业,和对那位护士的眷恋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我一直拒绝接管父亲的公司,不单是怨恨他对母亲的叛离和对我的漠视,在我内心深处,有着对那种生活方式的巨大恐惧我不要嫣变成像母亲那样处处猜疑的女人,不想让女儿一年也见不到爸爸几面。而且,我所有的记忆,几乎都在这座海边的小城,离开这里,我会有没了根的漂泊感。

  「要不然,你考虑一下吧我和嘉嘉可以跟你一起过去。」

  嫣似乎没什么胃口,筷子在碗里拨着。

  我摇了摇头,父亲的公司设在安道尔,一个很小的国家。以前是因为免税政策,父亲才从法国去了那里。没有华人小区和中文学校,我曾经去过到巴塞罗那看球的时候经过。很不习惯,更谈不上喜欢了。

  嘉嘉用汤匙把嫣夹到自己碗里的胡萝卜舀出来,放到了我碗里她最不喜欢吃的就是胡萝卜然后心虚地偷瞄了下嫣。小家伙立场坚定,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引诱哄吓,都动摇不了她对胡萝卜的拒绝。我伸手抹去了她粘在嘴角的一颗米粒儿,看着她大口大口地吃饭,心底有一处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着:宝贝儿,为了你,我绝不会放弃

  搂着女儿看了一会儿动画片,嫣过来领她去洗澡。嘉嘉在浴室里「咯咯」地大声笑着,水声也从里面传出来,女儿喜欢玩儿水,每次洗澡都扑腾得浴室里到处都是一片狼藉。嫣的计算机开着,放在卧室的床上。我过去,看到右下角qq的图标闪动着,犹豫了一下,用鼠标点开了。

  西洋镜670****7621:19:26在不在

  嫣的qq是隐身状态,消息是发过来已经十几分钟了,在带嘉嘉去洗澡之前她一定看到了,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点开。突然觉得这是个契机虽然我还没准备好,可自己明白,一定要面对这一天

  压制着想要骂人的冲动,把西洋镜的签名备注修改了一下,变成「删掉这个人」。我想给嫣一个暗示,我希望她能懂

  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机械地按动着手里的遥控器,不断地换台,人却是麻木着,有点无所适从。

  哄睡了嘉嘉,嫣才回到床上,大概看到了屏幕上我点开的对话框,人就愣了一下,朝我看了一眼。我假装看电视,努力让自己显得尽量平静,眼角的余光却注意着她。

  嫣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抱着膝盖一动也不动地坐在床上,呆呆地对着屏幕。我突然间有些后悔,觉得自己不该选择这个时候对她暗示。潜意识中,我似乎希望这件事越晚摊牌越好,如果可以,我宁愿永远都不要提起。

  我不知道她会用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这件事我害怕事情会向着我最不希望那方面发展,如果嫣坦然对我承认如果嫣决定离开我该怎么办

  好像过了很久,嫣从床上下来走到我前面,从茶几上拿了个杯子倒水。她手抖得厉害,似乎连杯子也没法拿稳,人恍恍惚惚着,水已经溢出来了,她还不知道,继续在倒。冒着热气的水从茶几上流下来,一直流到我的腿上,把裤角湿了一大片。

  我叫了她一声,她被吓得全身猛地一震,「啪」的一声杯子落在茶几上,碎裂开来。这时候人好像才醒悟过来,手忙脚乱地放下水壶拿东西来擦,水壶没放稳也倒了。她手足无措地用毛巾在我腿上擦拭,嘴里不停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站起来,跺了跺脚,轻描淡写地说没事水不烫。嫣还是用快要哭的腔调对我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看着她那副样子我说不出的心疼,扶住了她的肩膀柔声安慰:「不要紧,你看我一点事都没有,好好的。」

  没想到我说了这句话以后嫣突然哭了出来,眼泪泉水一样不断地流着,我用手给她擦,那眼泪却止也止不住,刚擦掉马上又涌出来。我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哭过,可奇怪的是我没有一点诧异,甚至有一丝找回从前的欣慰。这个时候是她需要我的时候,我能真切地感觉到她对我的依恋,瞬间,没有想别的,只想把她抱在怀里好好安慰好好的疼爱,不让她再这么彷徨无助

  拥着她走进卧室,让她坐在床边。我出去给她倒了杯水过来,回来的时候却发现嫣已经把自己埋到了被子里面,蜷缩成一团,身体伴随着她的哭声不断地抽动着。我过去,在她身上轻轻地拍了拍,然后去掀被子,可被子被她紧紧地裹在身上,根本没有办法看到她的脸。

  我安静地坐在她身边,捧着手里的水杯,有一些茫然,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么。也许我在等她,等她哭过了,平静了,然后告诉我一些事情。尽管我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做好了接受的准备,可是如果她肯说,我就听,哪怕会心如刀割,哪怕是痛不欲生

  嫣一直在哭,仿佛没打算停下来,用抽噎着的语调反复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好像除了这句话,已经没有别的话可说。我没有说话,感觉着掌中水杯里的水温一点一点消失,就像是我的曾经的愤怒。沉默代表了我的原谅,我说不出「我原谅你」这四个字,那是我人生中最后的尊严,说了那句话,就意味着一种彻底的抛弃。我用这样的方式原谅你,我的妻子,希望你可以明白。

  夜渐渐深了,外面客厅的电视依旧在播放着,不断变换的光线投射在卧室门口光滑洁净的地板上,模糊而扭曲,依稀可辨的画面,诡异得似乎是在演出一幕离奇的荒诞剧。

  嫣已经安静了,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小床上嘉嘉翻了个身,把脚翘着搭在床边的护栏上。我放下水杯走过去,小心地把她的腿放回去,用毛毯盖好。这时才发现自己全身都是僵硬的,有些麻木和酸痛,我双手按在床沿上,仔细地看着睡梦中的女儿,安静祥和的脸如同天使,手指含在嘴里,长长的睫毛时不时地颤动一下。俯身想去亲一下她的小脸儿,摸了摸自己嘴上的胡茬,忍住了。

  关了灯走出卧室,坐到沙发上发了一会儿呆,感觉说不出的疲倦,关掉电视机,关掉所有的灯,把自己埋在黑暗里面,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没回卧室,下意识地面向着那个方向,虽然什么也看不见,可知道她们都在,我像一头野兽,压抑着要咆哮和爆发的欲望,静静守在自己领地的边缘。

  感觉上似乎只是眯了一会,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发现身上多了条毛毯,嫣伏在我腿边,身上只穿了睡衣,猫一样蜷缩着。我把毛毯给她盖在身上,注视着她的脸,跟嘉嘉一样,两个人都喜欢含着手指睡觉,一样无辜的表情,甚至连姿势都出奇的一致。唯一不同的,是嫣的眉头一直都紧锁着。她心里究竟藏了多少无法承受的东西甚至在梦里,也不能够让自己放松下来

  来到阳台,深深地吸了口气,天阴沉沉的,就像我的心情,压抑得让人透不过气。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了娜,脑海里浮现出那一副扭曲中带着疯狂的面孔。耳边,是她的声音:后面的路,会很艰辛,很漫长

  嫣会回头吗会离开佟吗我该不该保持着现在的沉默让她有时间去摆脱那可怕的噩梦她独自面对那样一个流氓,该怎么办佟又会不会用那些事实要挟她我的脑袋里一片混乱,理不出一点头绪,我和嫣之间,现在好像是隔了一层窗纸,她不肯捅开,而我,也没有戳破的勇气我们都明白,谁都无法坦然地面对这样的尴尬,就像是明明知道身上有一根刺,但是因为怕痛,所以不敢轻易触碰,只好选择远远地避开,尽量不去牵动那伤口

  扶着栏杆,对着天空发了会儿呆,不经意一回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嫣已经醒了,怀里抱着毛毯站在我身后。

  她就站在门口边,静静地看着我,表情有几分怯意,眼神飘忽不定,看到我突然回头,猛地惊了一下,慌乱地整理手中的毛毯,同时头低下来,有些散乱的头发垂下了,遮住了面庞。

  这一副画面一下子让我想起了那些相片,心猛地颤了一下。就是在这里,佟猥亵了我的妻子而当时的嫣,姿势几乎和现在一模一样。我狠狠地甩了一下自己的头,双手用力搓了搓脸,试图摆脱那些画面却无济于事,一副又一副的图像依旧在脑海里闪烁:佟的手、撩起的衣服、扭动的身体、腿

  一时间心烦意乱,转身回房间,经过嫣身边的时候,我下意识地闪了下身体避开她。而这时嫣刚巧做了个迎上来的姿势,看见我那一闪身的瞬间,脸上僵了一下,低下头,默默地跟着我回房。

  看着她小心翼翼的神态,心头突然有些不忍,尽力放缓和口气对她说:「还早,你去再睡会儿吧。」

  嫣低着头没吭声,手不安地在毛毯上摩挲着。我过去牵了她的手,拉着她去卧室。她孩子一样跟在我身后,手掌却是一片冰凉。扶她上了床,刚要转身,手却被嫣紧紧拉住了,幽幽地看着我,半响,才说:「你,你去哪里陪我一小会儿,行不行」

  「我哪里也不去。」

  把嫣的手拉到眼前,轻抚着纤细修长的指尖,然后看着她柔软的手指反过来和我的手指缠到一起,我很想说: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永远都陪着你,这一辈子都不离不弃可张了张嘴,却没说出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梗在喉咙里。

  嫣把头靠在我后背上,良久,才轻轻叹了一口气,声音若有若无几不可闻。

  两个人没再说话,安静地看着,看着天一点一点地亮起来。

  夜过去了,天总会亮,可谁都知道,天亮了又会再黑,我们都不清楚,在今后再度袭来的黑夜中,会不会迷失自己

  吃过早饭去医院,生活还是要继续,无论你愿不愿意,该生病的人还是会生病,该上医院的人还是会上医院。没安排我的手术,就在椅子上呆坐着,看门外面人来人往,忙碌习惯了,突然静下来,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局外人,似乎和所有的人都没有了关系。

  临近中午的时候,党办的李主任找我,先是扯了些闲话,最后才说:「你现在是咱医院树立的典型了,这次评级,是该上你的,我早就觉得你该上了。昨天和院长商量了一下,给你安排几次到外边指导,增加点儿资本嘛先去市二医做个交流怎么样,回来再提你,就名正言顺了。」

  这对任何人来说,都可以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情。此时的我却有些心不在焉,客气着回应他,丝毫没感觉到喜悦。李拍着我的肩膀,说:「好好干吧,以后你的前途无忧,一片光明啊。」

  「什么时候去」

  我问。

  「反正也不远,要不下午就去吧」

  他说:「早回来早宣布,省的中间有人唧唧歪歪的坏事情,人事处也难做。」

  我也希望自己手头上有事情可做,人闲着,那种无助的空虚感鬼魂一样缠着我,我需要看到病人,在那里,我才能感到被信任被需要着

  况且,二医距离我住的小区反而更近些,中午回去的时间也会很宽裕。

  下午一过去就碰到急诊手术,一个车祸病人,肋骨断了叁根,小腿开放式骨折。医院安排了几名刚刚毕业的实习生观摩,家属开始不同意,医院方面就很强硬,麻醉师借口调试氧气设备,在那里耽误时间。我有些生气,却只好去做家属的工作,又过了十几分钟,才说通了。

  多年养成的习惯,只要一上手术台,我脑子里什么都不会想,完全投入到治疗病人的过程中。这不但是对生命的尊重,也是我对自己职业操守的要求。

  可手术一结束,人就马上懈怠下来,又开始胡思乱想,想嫣这会儿在家里做什么想佟会不会去纠缠她焦躁聚集在胸口,说不出的烦闷,干脆出了房间,到走廊上去透透气。

  走廊过去,是住院部大楼,楼前是块宽阔的草坪,间杂着几排花树。稀稀疏疏的散落着几个病人,或被人扶着,或坐着轮椅,身上条形的病号服在月季花从里时隐时现。

  我信步走过去,漫无目的地在草坪上踱着步。陌生的环境让那种被孤立的感觉更加明显,甚至有种在另一个城市的错觉我的目光机械地在周围搜索,最后落在一个地方,停住了。

  草坪的尽头,一株桂花树旁边的石凳上,双手抱膝蹲着一个人。低着头,前后晃动着身体,似乎随时都可能跌下来。

  第13章

  起初我以为是病人的病情复发,才导致了她掌握不住平衡,走过去几步,才发现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也没什么不妥的神情,倒像是太无聊了,自己在玩一个平衡游戏。鞋子丢在地上,赤足踩在石凳边缘,等到身子快跌下去了,就努力往后靠回去,然后再向前栽。

  「小心摔下来」

  我对她说。

  她抬头瞟了我一眼,明显的不是很友好,甚至有几分戒备:「多事」

  这才看清楚她的脸,偏瘦的瓜子形,小巧的五官,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地眨着,眉头微蹙,带着一丝稚气和任性。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被宠坏的小孩儿。

  「你应该听医生的话。」

  我把手插进衣兜里:「我是就是医生,听我的话才行,这样病才会好得快,你才能早点儿出院。」

  「我永远出不了医院」

  女孩顺手从身边掐了一朵花,然后一瓣一瓣地往下扯:「早晚死在这儿你是医生又怎么样神仙也救不了我。」

  她口气冷淡淡的,满不在乎的样子,完全没有病人常见的那种忧心忡忡。我有些意外,忽然觉得她神态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到过。正想着,远处一个穿护士服的女人已经跑了过来,边跑边喊:「既然既然你这孩子,怎么又跑出来了」

  「既然既然」

  我有些奇怪,没明白护士话里的意思。只见女孩从石凳上跳下来,拍了拍手,弯腰拎起地上的鞋子,避开了迎面过来的护士,光着脚就朝大楼里去了。护士就停在我身边,无奈地看着她的背影直摇头,叹了口气:「这孩子,真不让人省心。」

  看她大约三十来岁,白净的脸庞,头发挽起束在护士帽里,脖颈显得格外纤长,一身白色的护士服洁净得一尘不染,给人的感觉只有「干净」两个字。

  「她得的什么病」

  我忍不住问了一句。

  女人看了看我,脸上有些疑惑,大概是觉得我面生,但还是回答说:「慢粒白,已经加速期了,再拖下去,这孩子怕是就可惜了」

  后面的语气低沉了下去,透着感慨:「小姑娘招人爱,身世挺可怜的,父母都没了,姐姐再一嫁人,就剩她自己了」

  我一时间沉默了,作为医生,明白慢粒白加速期意味着什么,那是慢性白血病的一种,过了加速期,基本已经没有了治愈的希望。

  「你是新来的」

  女人又问了一句,打量着我,善意地笑了一笑。

  「嗯,刚过来。」

  正要介绍自己,远处已经有个护士模样的人在叫:「梁医生,陈医生叫您过去一下」

  女人恍然的样子,眉角儿弯了起来:「哦是你啊,我说看着怎么面熟,自己偏偏又不认得,原来是电视里见过的」

  伸出了一只手掌:「苏晴,住院部的,欢迎大英雄一定得握个手」

  走到走廊拐角的时候,我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一眼,说不清什么原因,从心底觉得这个叫苏晴的女人有种亲切感,就像是个早就认识的朋友,已经存在于我的生活里面很久了。这时候她的人已经走到大楼入口,就在我收回视线的瞬间,也回了下头,高挑是身子旋即隐没在玻璃门后面。

  下班之前,给病人做了术后复查,一出病房,就看见苏晴迎面走过来,手里提着蛋糕,上班穿的衣服已经换过,看见了我,脚步就缓了下来。我向她点点头打招呼:「苏大夫,下班了」

  苏晴把手里的蛋糕举了举,纠正说:「我不是大夫,是护士长」

  她特意把「护士长」三个字加重了语气,然后轻快地笑起来:「我是下班了,不过现在不是回家,还有一项重要的任务,今天我的特护病人生日,我去给她庆祝。」

  「特护」

  我怔了一下,有些迷惑。苏晴不等我反应过来,就朝我挥了一下手,说:「走吧,我这个特护你认识的,她喜欢热闹,咱们一起去给她祝寿」

  「谁」

  我还是没会过意来。

  「